查證過程

不妨從《巴西奧運會場地出現(xiàn)浮尸》這則消息說起

引發(fā)刷屏的浮尸照，由于背景上有被遮蔽的設施，部分網(wǎng)友以為這就在奧運舉辦場地附近

上周，一則題為《巴西奧運會場地出現(xiàn)浮尸①》的組圖消息曾廣泛流傳。由于背景為一個遮蔽的設施，加上標題的作用，許多人理解為“奧運場館附近出現(xiàn)了浮尸”，所以這張圖很快在國內(nèi)被刷屏。國內(nèi)媒體駐里約的前方人員迅速對此消息進行了驗證。新華社記者趙焱表示根本沒聽說這件事，經(jīng)過仔細查證，她表示巴西當?shù)孛襟w、美聯(lián)、路透、法新等西方主要通訊社完全沒有報道過有關“奧運場地浮尸”的消息。新華社并且查閱了圖片中水印指向的《紐約時報》，也沒有發(fā)現(xiàn)圖片，還對比了奧運會官網(wǎng)的圖片也不太一樣，因此認為該圖片是偽造的，或者被移花接木②。

這個新聞查證并不太準確。這張圖片的確是《紐約時報》記者拍攝的，并沒有偽造，網(wǎng)絡上也能夠找到清晰大圖，ABC等大媒體也都轉載了。只是在傳播過程中部分人出現(xiàn)了理解偏差，原文說的“瓜納巴拉灣上漂浮的浮尸，這里將是奧運帆船比賽的舉辦場所”，場所指的是整個瓜納巴拉灣。瓜納巴拉灣是一個最長處達31公里，最寬處達28公里，占地面積多達412平方公里的巨大海灣，有5個入海口，在某個旮旯出現(xiàn)浮尸其實并不奇怪。

瓜納巴拉灣示意圖，三個紅點為比賽所在的公開水域，由左至右分別是羅德里戈湖、科巴卡巴納沙灘和格洛里亞碼頭附近

紐約時報的這組圖片，以及很多媒體拍攝的有關瓜納巴拉灣垃圾成堆的圖片，的確反映了里約熱內(nèi)盧治理水污染不力的局面。原因主要在于巴西的許多窮人確實很窮，以至于多數(shù)人一直沒法使用現(xiàn)代的廢物處理系統(tǒng)，垃圾和污水隨著河流沖進瓜納巴拉灣，使得一個曾經(jīng)的候鳥和海洋生物天堂，變?yōu)槿�世界最大的“化糞池”。而且里約政府并沒有實現(xiàn)當初申奧時把20%的污水處理率提高到80%的承諾，目前被處理的污水大概是65%左右③。

整體污染不代表局部狀況，在“人力”和“天時”共同保障下，奧運項目所在水域可保無虞

瓜納巴拉灣的整體污染情況因一組浮尸照片引發(fā)了一場網(wǎng)絡騷動，但整體污染并不代表每一個局部都這么糟糕。這次承辦奧運項目的公開水域主要是3處，不妨給大家看下最近的航拍照片——

美麗的科巴卡巴納沙灘，此處將舉辦公開水域游泳項目，轉引自nbcnews。Michael Heiman / Getty Images

首先是著名的科巴卡巴納沙灘（Copacabana Beach），這里將舉辦公開水域游泳，以及鐵人三項中的游泳。游泳項目由于要全身接觸水體，海水甚至會進入體內(nèi)，面臨水污染的挑戰(zhàn)最大。但根據(jù)世界衛(wèi)生組織（WHO）在7月更新的一份說明④，目前科巴卡巴納沙灘附近的水域達到了“與水直接接觸活動”該滿足的大腸桿菌和腸球菌的含量標準，是舉辦項目的“合適場所”。

羅德里戈湖，賽艇和皮劃艇等水上項目將在此處舉行，轉引自nbcnews。Michael Heiman / Getty Images

然后是羅德里戈湖（Lagoa de Freitas），這是里約一個著名的環(huán)礁湖，賽艇和皮劃艇等水上項目將在此處舉行。這里的水質雖然有些問題，但比瓜納巴拉灣要好。而且這些項目運動員與水的直接接觸要比游泳小很多，因此也不必擔心。

最后是曾舉辦過世界杯抽簽儀式的格洛里亞碼頭（Marina da Glória），這片水域將舉辦帆船項目。這里算是瓜納巴拉灣內(nèi)部了，世衛(wèi)文件承認這里水質某些時候不達標，按世衛(wèi)標準是“差”或者“非常差”，但也由于帆船項目運動員跟水畢竟接觸較少，依然認為此處對于比賽是安全的。

如此決定的其中一個關鍵是“多數(shù)時候水質會達標”，而這基本上是可控的。控制的辦法首先是靠人，雖然里約治污整體上失敗了，但事到如今還是可以采取些措施的。里約當局近期在大力組織人手，優(yōu)先把預算花在垃圾收集船和可移動式護堤上，為的是防止污泥和垃圾進入比賽區(qū)域，這么做通常還可以攔住比較大的東西，比如沙發(fā)和死尸⑤。

但更重要的還是靠天。首先8月份在里約是冬天，干燥少雨，這使得不必太擔心下一場豪雨把陸地上的垃圾污水都沖到海里去。然后更重要的是靠潮水——一篇去年底發(fā)表的、題為《里約熱內(nèi)盧瓜納巴拉灣的環(huán)境與衛(wèi)生⑥》的重要論文提到，靠著潮汐力以及風和洋流，每11.4天整個瓜納巴拉灣的水就會更新50%，這才能解釋為什么如此多的污水被排放進來而瓜納巴拉灣的整體水質還不算太糟糕。而且，流水的凈化作用尤其體現(xiàn)在瓜納巴拉灣通往大西洋的開口附近，這正好是科巴卡巴納沙灘和格洛里亞碼頭的所在之處。另外，水質會在每日漲潮（每天基本在下午某個時刻滿潮）的時候達到最佳，只要比賽時安排得當，可以盡量減少水污染對項目的影響。

國際泳聯(lián)今年以來對科巴卡巴納沙灘水域的監(jiān)測結果，絕大部分時候都是達標的⑦

一些比較駭人的說法，權威專家并不認同

那么前面提到的“病毒超標170萬倍”、“發(fā)現(xiàn)超級細菌”又是怎么一回事呢？這里涉及到學術之爭。所謂“腺病毒含量達17億，為安全標準的170萬倍”是美聯(lián)社組織的專家得出的結論，但前述世界衛(wèi)生組織的文件專門提到了“為什么病毒含量水平不會用于衡量水體質量”⑧，原因是水體病毒含量與致病機制的關聯(lián)尚不確切，而且病毒水平的檢測方法準確度也存在爭議，因此世衛(wèi)組織依然決定只用大腸桿菌和腸球菌的含量來作為水體質量標準。而所謂的“超級病菌CRE”，細菌方面的權威專家William Schaffner博士也認為不必擔心，認為其對奧運產(chǎn)生影響的可能性很小，因為如果這種細菌感染力強的話，目前的巴西人早該飽受困擾了，但這一幕也并沒有發(fā)生⑨。

世衛(wèi)組織文件，特意提到為何不把水體病毒水平作為水質標準

以上就是為什么雖然面對眾多質疑，奧組委和世界衛(wèi)生組織都不太擔心水污染對比賽造成影響。奧委會主席巴赫昨天就聲明水質已經(jīng)達標，并且表示清理水面垃圾的工作正在按軌道進行。

另外，見識過全球多地水質的運動員們也不太擔心水污染的問題。一位叫Provancha的美國帆船運動員就表示，他曾經(jīng)來過里約8次，在瓜納巴拉灣呆了超過150天，而他“依然存活并戰(zhàn)斗”。他認為代表團會為應付水質問題提供有用的指導，所以他根本沒有因為水質問題而分散注意力，目前正為了比賽而全情投入準備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