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海省海南藏族自治州共和縣最好的一家賓館里,我們與劉淵坐了下來。過去幾天中,飛馳而過的賽車,劃破了青海戈壁與沙漠的寧靜,而這一切都是我對面這個人操持出來的。
雖然只是賽事運作的第二年,這項“中國海拔最高的賽事”,儼然已經(jīng)成為能與阿拉善英雄會,中國大越野和環(huán)塔拉力賽比肩的國內(nèi)頂級越野拉力賽事。終于我們在第2個比賽日的午后抓到了時間,對這位中國賽車運動“真正的玩家”進行了專訪。
有趣的是我們的話題是從籃球開始的,就像虎撲是從一家籃球網(wǎng)站開始一樣,劉淵的第一份工作是在盈方中國,所以很自然的,我們的話題從“籃球”開始,“您在籃球方面有很漂亮的履歷,后來怎么會選擇進入賽車這個領(lǐng)域的?”——這也是我一直好奇的問題,因為往往進入的態(tài)度,決定了其日后的成就。
從CBA到NBA
劉淵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和我回憶起了往事,“那是2005年,我在新西蘭的碩士學位結(jié)業(yè)后,與我們這代中國人一樣,我也是家中的獨子,所以當時決定回國。”
機緣巧合,世界第二大體育營銷公司瑞士盈方正準備進入中國市場,所以我回國后第一份工作就是為全球最好的體育推廣機構(gòu)工作。”
“當時盈方拿下了CBA的商業(yè)推廣權(quán),還有國家男籃,國家女籃以及國家足球隊,所以是很好的機會。我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優(yōu)化CBA聯(lián)賽的字幕,場邊廣告版,要求主教練一定要穿著西裝,這些細節(jié)開始的。CBA聯(lián)賽第一塊翻轉(zhuǎn)的場邊廣告牌就是我們從歐洲定回來的。”
“對了,CBA一半球隊的啦啦隊都是我親自幫著球隊選的呢……”這真是一份好工作,你怎么舍得離開,我喃喃自語道。
“所以,很自然的,我對賽事的包裝細節(jié)會非常在意,這些經(jīng)驗也至今依然讓我受益。可能是在CBA干得太出色了,2008年因為運作易建聯(lián)前往NBA的事情,在接洽的過程中,被NBA中國看中,后來就去了NBA。”
“當時我負責銷售和商務(wù)部分,我們從5萬美元的單子起談,到我離任時NBA中國每筆單子的金額已經(jīng)高達幾百萬美元。當時的總裁斯特恩也很支持我們的發(fā)展。當時有完整的計劃,包括NBA中國聯(lián)賽,中國球館,等等。”
“當然,后來大衛(wèi)斯特恩走了,這些計劃也沒能真正實施下去。不過在NBA中國,由于做的是銷售,所以對于NBA這項產(chǎn)品的細節(jié)了解就更深刻了。打個比方,可能你看一場NBA比賽關(guān)注的是誰勝誰負,而我可能更注意場邊廣告的翻轉(zhuǎn)次數(shù),有多少拍攝機位,燈光的照明情況如何,而這些細節(jié)才是決定一項運動商業(yè)化成敗的關(guān)鍵。”
毋庸置疑,在盈方和NBA中國的8年時間中,劉淵已經(jīng)成為了中國屈指可數(shù)的體育賽事推廣人之一了,不過,從籃球跨界到賽車確實是很大的一步,是什么促使他離開NBA中國的呢?
從籃球到賽車
“如果我想留下,現(xiàn)在應該還在NBA中國吧。但那時候,汪潮涌先生準備搞這個比賽,央視,和汽聯(lián)也支持這個賽事,所以你已經(jīng)有了好的資本和好的媒體之后,只需要人實實在在的把這個比賽做起來,扣住每個細節(jié),而這正是我擅長的,把握賽事的細節(jié),并開發(fā)好賽事。所以,這是個簡單的選擇……”
“還有,我是新疆人,從北京到新疆,從我居住的地方到我家鄉(xiāng),這樣的理念從一開始就抓住了我的心。”
“為了這項比賽,我們進行了3次大勘路,從內(nèi)蒙古大東北部,一直勘路到新疆的西部,我們跑遍了中國的大好河山,最終我手頭是拿著進疆比賽的批文的,但因為安全原因,很可惜最終比賽沒有進入新疆。”
“這不是有些可笑嗎?我的意思是環(huán)塔的比賽不是也在新疆跑嗎?”我插話道。
“可笑,也不可笑。我自己是新疆人,我知道當時的情況確實存在安全風險,但作為賽事組織者,你必須確保100%的安全。所以最終的終點設(shè)置在敦煌了。”
“你們?nèi)ミ^大本營了吧?整個大棚,新聞中心,賽事秘書處,這些搭建的規(guī)格都是我們當年在中國大越野時首次創(chuàng)立的高規(guī)格標準。”
“你們在大本營能獲得4G網(wǎng)絡(luò)的全覆蓋,是因為我們在龍羊峽水庫的對岸的山坡上,讓青海移動建了微波機站,直接把信號打到大本營。而這些對細節(jié)的嚴苛要求,也從側(cè)面反映了我們對參賽車手,車隊和媒體伙伴的尊重。”
緣定青海
此后,劉淵的職業(yè)生涯打上了深深的汽車運動烙印,他的團隊幫助汽車越野賽事提高著行業(yè)的標準。繼大越野和阿拉善沙漠挑戰(zhàn)賽之后,他在青海的海南州打造了另一個屬于自己的舞臺。但為什么會選擇這里呢?
劉淵笑著說,“可能是我太自負了吧。當時我在內(nèi)蒙做阿拉善沙漠挑戰(zhàn)賽,正好有一個青海海南州的朋友跟我說,在青海也有那樣的沙漠。我當時想,別開玩笑了,中國我哪里沒去過,中國大越野勘路都把中國走遍了,你說沙漠,不就是戈壁嗎?”
“他邀請我過去看一看,后來我一看確實有沙漠,而且風景,賽道特點非常的獨特。當時就有了在這里比賽的想法,2015年和海南州的州委書記和其他州縣領(lǐng)導匯報,我當時留在共和縣,后方團隊前后修改了8版的方案,我還記得當時我拿著第8版的方案與州委書記做匯報的時候,他整整用A4紙做了4頁的批注,當天我們就定下了一定要搞這個賽事。”
“雖然當時的決策很快,現(xiàn)在回想起來,這一切也都合情合理。你看中國西部適合跑越野賽的省份,阿拉善在內(nèi)蒙,環(huán)塔在新疆,中國大越野主要的比賽在,內(nèi)蒙,甘肅,這些省份都有了自己的越野拉力賽事,青海的高規(guī)格越野賽事真的是一片空白。”
顯然,沒有當?shù)卣拇罅χС郑?ldquo;中國青海湖高原越野精英賽”無法取得這樣的成功的,僅僅開幕式上就投入了361名警力,甚至當?shù)卣計劃在明年翻新從市區(qū)到大本營的公路——從目前的砂石路面升級到柏油路面。
但劉淵透露當?shù)卣嬲膸椭是在比賽定位上,“當時的州委張書記給了我2個建議,其一是名字,一定要把青海湖這個概念引入,其二,要和保護三江源聯(lián)系起來。這樣這項賽事不僅可以提高賽事的知名度,還可以為賽事在青海的進一步發(fā)展打下伏筆。”
所以,顯然這是一個地方政府買單的“活動”吧?我嘗試著詢問“海南州政府為這出了多少錢?”劉淵笑了,“除了政府行政配合成本,這個賽事沒有用政府的任何資金方面的投入,當然我剛才也說了,地方政府的大力支持很重要,但從第一天開始,這個比賽就是盈利的。”
“我在盈方和NBA中國做過很長時間的銷售,之前在中國大越野時也辦過其他的高端賽事,所以我知道怎樣的賽事規(guī)格是贊助商需要的,所以,找到這些贊助是我擅長的。有很幸,我們在江蘇找到了一個很有實力的企業(yè),江蘇蘇美達能源長期贊助了這個賽事。
同時,獨立的可持續(xù)的財務(wù)狀況,也意味著,劉淵的賽事不會受到地方政府政策變化的影響,并且更重要的是,只要精力足夠,他可以將這一賽事復制到全國其他地區(qū)。在盈方和NBA中國歷練的經(jīng)驗,意味著劉淵的團隊其工作水平的高規(guī)格,雖然人數(shù)不多,但其賽事手冊和媒體手冊都極為完整,加上此前合作多年的優(yōu)質(zhì)供應商,2年時間,中國青海湖高原越野拉力賽已經(jīng)吸引了來自全國各地的參賽者,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48歲退休的計劃
所以,你也不用懷疑為何青海海東市循化政府會把搶渡黃河游泳比賽交給劉淵的團隊打理,青海還有2個項目正在洽談中。從籃球到賽車,顯然劉淵已經(jīng)找到了在中國推廣體育運動的精髓,所以,他也坦言“競時代”的業(yè)務(wù)不會局限在賽車領(lǐng)域。
“因為無論什么樣的項目,最終都是其呈現(xiàn)方式,我們稱自己的公司為賽事傳媒,賽事是一部分,后面的傳播則是另一部分,中國很大,有太多地區(qū)需要通過體育的方式營銷自己。所以,我們聚焦在“體育旅游+”這個領(lǐng)域。”
所以下一步會是怎樣?目前競時代的融資情況怎么樣?如此健康的財務(wù)情況和巨大的前景,2016年應該有很多風投找你吧?“我們沒有接受任何的投資,目前所有的資金都是我和我合伙人的,為此我們也有過爭論,特別是我對于賽事的高標準高要求,往往有許多我覺得必須花的錢,當你花自己的錢時,真的會在內(nèi)部發(fā)生爭論。”
“你可以想象前年和去年有多少資本找過我。更多的情況是,獵頭找我擔任大體育公司的CEO,但我們最終商量下來還是拒絕了,因為資本進入后無非兩個需求,其一是快速盈利的需求,一旦它無法快速盈利時,它必然會插手管理。中國其他的越野賽事,現(xiàn)在已經(jīng)感受到陣痛了吧。”
“我想做我心目中的賽事,有些錢我真的必須花出去,以達到我理想的規(guī)格,我不希望資本過多的影響。反正我也能找到更多的項目,更多的贊助商,賽事也非常的健康。就是這樣。”
那么,你的理想是什么?成為中國最成功的賽事推廣公司?“我真的是對錢沒什么太多追求。我也只能吃3頓飯,睡1張床,但真正的快樂在于你能留下這么多好的賽事,并且收獲更多的回憶。我承認我在事業(yè)理想上有大的野心。”
“別理解錯,錢當然很重要,這能讓我去舉辦達到我規(guī)格的比賽。但這不是目的,我經(jīng)常跟團隊說,我目標干到48歲退休,你們得快點成長。”
說老實話,我有點不信。競時代正在快速發(fā)展中,劉淵也投入2018年的賽事項目可能擴展到6個,除了游泳和賽車之外,他還密切關(guān)注著MMA和戶外項目的機會。劉淵告訴我,只要是體育+的,當?shù)赝茝V的項目,在他看來都有廣闊的前景,但對于項目能否在國內(nèi)落地必須作出謹慎的挑選。比如中國在引入F1時,就有些太著急了。
“競時代有沒有想過再進一步?直接幫助地方政府做當?shù)氐穆糜钨Y源開發(fā)?”我追問道,顯然劉淵的比賽對于共和縣和海南州,甚至青海省而言都是一項新事物。既然地方政府這么認可,為啥不再進一步呢?
“我們會給很多建議,但我只想做體育賽事和賽事所在地的推廣,這是我擅長的,也是我的興趣所在。我理解你的意思,但再進一步就遠離我的初心了。再說開發(fā)一個景區(qū)至少得10年吧,我可是準備48歲退休的人……”
“我希望我的賽事能給當?shù)貛硇┦裁,比如,去年我們做的尋訪三江源的公益活動。帶著黃齡,就是唱High歌的,到當?shù)匦W,上音樂課。你無法想象當?shù)氐钠D難情況,唯一的一臺從州里借用的電子琴也是壞的,事后,我們買了20個筆記本電腦和5臺雅馬哈的電子鋼琴送給了當?shù)貙W校。我想這些是我們能做的。”
“再扯遠一些,我們在當?shù)剞k比賽的,也離不開當?shù)厝说闹С,雖然長遠上看,當?shù)氐穆糜伟l(fā)展后,他們必然可以從中獲益。比如阿拉善那邊越野文化起來后,當?shù)厝速IATV出借,一天1臺4萬的車能掙1500,但這些機會需要時間,所以也需要一些能讓當?shù)乩习傩罩苯涌吹降氖找,我很高興能做這些,也算是積德的事情吧。”
不知不覺我們聊了2個小時,劉淵下午還要趕去大本營,我們被迫停下了話題。在青海前,我以為這又是某個地方政府的推廣活動,計劃著看看祖國的大好河山得了。但誤打誤撞,我們有機會與中國最優(yōu)秀的體育推廣人之一共度了這個下午。畢竟對于賽車媒體而言,沒有什么比知道“我們的運動”在靠譜的人手中打理,更感到寬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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